電影觀後感想《海邊的曼徹斯特 / Manchester by the Sea》— 永無盡頭的贖罪之旅 @ Ryan / 小凱的部落格

Lee Chandler 是在波士頓工作的水電工，某天得知哥哥 Joe 意外過世的消息，他立刻趕回老家(小鎮「海邊的曼徹斯特」，麻薩諸塞州 / Manchester-by-the-Sea, Massachusetts)，除了處理喪事，還要被迫面對不堪回首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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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內容分成「故事回顧」、「個人感想」和「導演訪談」三部分，都有涉及劇情，歡迎看過電影再回訪，謝謝！

Part 1：故事回顧

Lee 的臉上從來沒有笑容，還有不修邊幅的鬍渣，他住在地下室的狹小房間內，天花板沒有比人高多少，每天的工作就是解決好幾棟大樓房客的水電問題，像是修理浴室漏水或清理阻塞馬桶，下了班就一個人到酒吧喝酒，三不五時和人打架，過著行屍走肉的生活。

【過去的秘密】

通常 Lee 在哥哥生病住院時，才會回老家幫忙，這一次看到姪子 Patrick 已經變成十六歲的高中生，不變的是大家依然用異樣的眼光看他，走到哪裡都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熟悉的街道讓塵封的回憶浮現眼前，原來 Lee 曾經有過幸福美滿的家庭，和妻子 Randi 生下一對姊妹，還有誕生不久的男嬰。某個夜晚考量到妻子有鼻腔疾病，他決定不使用暖氣，改把木炭丟進壁爐生火之後，走路去便利商店買東西。沒想到回到家時，眼前的是被熊熊烈火吞噬的房子，雖然妻子被及時救出，但接下來消防人員捧著幾個小屍袋走出來…

到警局作完筆錄， Lee 奪槍自盡未遂，他體認到跟孩子到天堂相見太容易，一輩子過著悲慘人生的無期徒刑，才是自己最該受的懲罰。他從來都沒想過要像父親一樣受人景仰，像哥哥一樣受人歡迎，一場意外卻讓自己出了名，身上的標籤是「殺死孩子的父親」，最終他選擇離開老家，到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生活…

【沒有心的人】

回到老家的某一天， Lee 在街道碰巧遇到前妻 Randi：

Randi: I said a lot of terrible things to you. My heart was broken, and I know yours is broken, too.
Randi：「我對你說過很多傷人的話，可是我的心碎了，我知道你的心也碎了。」

Lee: No, you don't understand. There's nothing…
Lee：「不，妳不了解。我的心死了，已經一無所有了…」

Randi: That's not true.
Randi：「那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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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碎玻璃的傷口會癒合，和人打架的傷痕會復原，但心裡面破的那一個大洞，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陽光照不到那裏，光線射不到那裏，也不知道出口在何處。

哥哥的前妻找到新男友，自己的前妻不只另結新歡，還生了小孩，大家都逐漸揮別過去，開啟人生的新篇章，只有 Lee 辦不到。他人生所有的快樂都在那一個夜晚終結了，再多的痛苦也無法讓時間倒轉，至少讓自己再痛一點，或許會感覺罪孽少一點…

【最後的決定】

Lee 去找律師聽取哥哥的遺囑，當場被告知自己要擔任姪子 Patrick 的法定監護人：

Lee: Well, I can't be his guardian.
Lee：「我不能當他的監護人。」

Wes: Well, your brother provided for your nephew's upbringing. I think the idea was that you would relocate.
Wes：「你哥有提供派屈克的撫育費用，我猜他的規劃是你會考慮搬家。」

Lee: Relocate to where? Here?
Lee：「搬…去哪裡？」

Wes: Well, it was my impression that you had spent a lot of time here.
Wes：「我記得你過去幾年常待在這裡。」

Lee: I'm just a back up.
Lee：「我只是備胎。」

Wes: Lee, nobody can appreciate what you've been through and if you really feel you can't take this on, that's your right.
Wes：「李，沒人能體會你的痛心經歷。如果你真的感到無法承擔這重任，那是你的權利。」

Lee 在老家待了一陣子，住在哥哥的房子，跟姪子一起生活，也嘗試過找份差事，可惜沒人願意提供機會，甚至列為拒絕往來戶， Lee 只好跟 Patrick 提出兩人去波士頓生活的計畫：

Patrick: You don't want to be my guardian, that's fine with me.
Patrick：「你不想當我的監護人，我無所謂。」

Lee: It's not that. It's just the logistics.
Lee：「不是那樣，我還沒有準備好。」

Patrick: All my friends are here. I got two girlfriends and I'm in a band. You're a janitor in Quincy. What the hell do you care where you live?
Patrick：「我所有的朋友都在這裡，還有兩個女朋友，以及加入的樂團。你只不過是昆西的一名工友，幹嘛在乎你住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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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 Patrick 的不滿和抗拒， Lee 始終找不到兩全其美的方法，某天他帶著 Patrick 和女友出海，看著這對情侶開心地學習駕駛遊艇， Lee 露出久違的笑容，終於知道該怎麼做了…

即使想替哥哥盡點責任，但 Patrick 還有美好前程在等待，不應該強迫對方離開熟悉的環境和朋友，或許最好的決定就是成全，最好的安排就是離開。他把 Patrick 的監護權和遺產讓給哥哥的好朋友，自己則繼續踏上贖罪之旅，前往另一個陌生的城市。他會努力賺錢，租大一點的房間，萬一哪天 Patrick 想來有地方可以住。此外，這樣可以不用看到熟人，不用看到前妻，不會再有人問他好不好，因為他並不好，也不該好，更沒有資格好，一位罪人不該和人說話、不准認識朋友、不配擁有愛情，在往後的人生中，只能白天像遊魂般過活，晚上被惡夢驚醒…

Part 2：個人感想

以下簡短談談自己的四點感想：

【最痛的痛】

當一個人說自己的心一無所有時，那是多麼悲傷的一件事情…

看完電影的那一天，在台北往羅東的火車上，我正好坐在左側靠窗的座位，大年初五的回程，換成右側靠窗的位子，兩次都有機會看見大海，想像如果自己是 Lee，住在小鎮「海邊的曼徹斯特」，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

我在兒子出生之後，抱著或揹著他出門時，除了小心翼翼，更有用生命守護他的心理準備，假如東西掉下來、車子撞過來，甚至壞人跑出來，閃躲不掉時，就會用身體好好保護他，對 Lee 來說，相信也是如此，不忍兒女受到傷害。如今曾捧在手掌心的寶貝不在人世，無論活到幾歲，都註定是難以承受的傷心，更何況自己還是造成意外的人，難怪 Lee 永遠無法原諒自己。每次在路上看到別人家的孩子，每次在廚房升火煮東西，就會想起往事，悲傷揮之不去。

當上父母的人，除了注意居家安全，還要保重身體，才能陪伴子女更多一點時間，至少也要等他們自力更生。

【情緒出口】

Lee 見到哥哥的最後一面是在太平間，他趴在哥哥的胸膛默哀，親吻臉頰就離開了，直到某天在酒吧和人打架，被哥哥的好友帶回家擦藥，才忽然開始啜泣。Patrick 得知父親因病逝世之後，情緒沒有太大的起伏，直到某個晚上自己一個人在房間，頓時大哭起來。

強忍住的情緒，總會在某一個時間點宣洩出來，人畢竟是有感情的動物，真的很難過的時候，找個地方好好流眼淚吧！或者找好朋友訴苦，千萬不要憋在心裡，更不要做出傻事，讓更多人傷心。

【兒女教養】

看到姪子 Patrick 對 Lee 滿嘴髒話，說話沒大沒小，還把他當司機一樣使喚，並要求配合演出，一切都為了自己對女友的生理需求，一方面很替 Lee 抱不平，另一方面很擔心兒子在青少年階段的教養問題。

我想「身教」終究是最有效的教養方式， Lee 時常爆粗口，難怪姪子有樣學樣。另外，並不是對哥哥有所虧欠，就要任憑他的孩子予取予求，寵壞了孩子，日後就會成為同學、同事和社會的問題。訂下的原則和規矩，沒有妥協或商量的餘地，還要把握每一次機會重新教育，就像 Lee 要從哥哥家告別時，哥哥堅持把 Patrick 從家裡叫出來說再見一樣。

【手足之情】

Lee 離開老家之後，哥哥曾帶 Patrick 前往波士頓看他所租的房間，發現家徒四壁，堅持去買了幾張沙發，希望可以住得稍微舒服一點。另外，兩人時常一起開遊艇出海釣魚，可見手足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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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年紀或經濟考量，有些人選擇生一胎就好，相形之下，能夠有兄弟姊妹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小時候的打架對象，長大之後變成商量事情的夥伴，假使家中臨時出了事情，至少有人能幫忙或輪流處理，哪一天等父母不在了，也就剩下手足是最親的親人了。

Part 3：導演訪談

Kenneth Lonergan 身兼導演和編劇，我很好奇他想透過影片表達的意涵，網路上有篇訪談提供了解答。

Kenneth 提到這個故事是一個人承受生命中不可承受的痛苦，卻因為親情的羈絆，不能輕易離開。他說要是女兒不幸喪生，自己應該會選擇自殺，活下去的生活實在太難過了。另外，人們遭逢劇變如何繼續生存是一個難解的謎題，唯有本身失去過至親之人，才有辦法體會。而能夠幫忙度過恢復期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愛」。

完整原文如下：

Q：You saw "Manchester By the Sea" as a story of a guy going through the steps that lead him nowhere.

A：I was interested in someone who has endured something that was unbearable, but because of his attachments to the rest of his family, he can't simply disappear. My fantasy always has been—I have a daughter—my fantasy has always been that if she lost her life I would kill myself. Because I couldn't bear to be alive. That may or may not be true, I certainly hope I never find out, and you're not even supposed to say things like that, but that's the thought you have as a parent. And so, how people survive what they survive is a mystery to me. It's interesting that what causes that amount of anguish, and can help you through it, is love, and you don't feel that kind of pain unless you lose someone you love. But love is the only thing that can get you through that kind of distress. There are other situations in which love is of no use whatsoever, like when you're being murdered and massacred by ISIS, it doesn't matter how many people love you, they'll still cut your head off.

訪談文章連結：

Sundance 2016 Interview: Kenneth Lonergan on "Manchester By The Sea"

【海邊的曼徹斯特】

由於上映的戲院很少，加上我在台北待不到一天，因此大年初一到真善美戲院觀賞早場的場次。過年的開頭就觀賞了很沉重的電影，可是我仍覺得值得一看，散場後跑了兩家唱片行才買到原聲帶，在火車上一邊聆聽一邊思考，從故事裡得到什麼。

同類型的電影，應該結局就是 Lee 和 Patrick 相依為命，一起找到人生的意義，這個故事則顯得灰暗許多。或許社會上真的有類似際遇的人們，有人走出來了，有人始終活在過去，只能提醒自己要「活在當下」，以及珍惜「活到現在」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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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1.本片入圍 2017 年第 89 屆奧斯卡最佳影片、導演、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最佳原創劇本等六項大獎，最終榮獲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原創劇本獎項。

2.飾演 Lee Chandler 的是 Casey Affleck (凱西艾佛列克)，他的哥哥就是廣為人知的 Ben Affleck (班艾佛列克)，雖然從 1995 年就出道，他演過的電影我完全沒有印象，直到這一片擔綱主角才印象深刻。Casey Affleck 以此片榮獲金球獎最佳戲劇類電影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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